宁家三千

西北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,简称西北一棵草
王喻,杀破狼
废话多,傻,懒

【京麻】北墙

  改后重发,原文删了

ooc归我,人物归官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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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秋老虎的热气不像三伏天那样烤着难受,更闷,三分钟一身泥的闷法,压的知了叫都叫不出什么好音,拧成麻花似的声儿叫的简直要了命。直到老火炉子进了山上了云,天边上一片残红,地上这个暑气才算消下去点,就有下了工的人搬着凉席躺椅,瘫老树阴底下享受一天难得的舒坦时候。二两酒一两肉,喝的脸颊上了色,再各自钻回胡同里家去。

    一座朝南的青砖小院里墙根底下,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闲仰在椅子上,怀里抱了一团黄澄澄毛绒绒的小鸭子们,毛细型好,叫声嫩乎乎的,也不吵,戴着单片眼镜的青年修长的手指挨个抚过鸭子的头顶,不偏不向雨露均沾,夕阳的光扫过他颊侧,他随手拎起烟管,抽了一口,稀薄的烟雾氤氲了他的神情,原本温柔的面颊显得不真实起来,唇角噙着的那丝笑看着越发的虚。

    夕阳是暖的,烟管是暖的,毛绒绒的小鸭子是暖的,暖不过来他一个人。

    他忽然想起来小馄饨,那个老妖精千年如一日坐在门口晒太阳,抬一下眼皮,道:“走好。”他看了那懒神一眼,抬了抬手挥了挥烟杆权当招呼了,跟每天日常出任务似的。

    即使他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,即使他和御侍说的是倘有危难,万死以赴。但他们都心知肚明,应该是不会再有了。

    他在最后的那场战役,亲手打折的两只虾螯,奠定了全盛局面的基础,剩下的借着这股子气势风卷残云收拾了个干净,一干二净。

    小馄饨那老妖精的眼神总是雾的,一点东西都没有,这一眼他却好像从那千年不变的瞳孔里看出来了点什么。

    果然一直以来还是自己道行太浅,虽然外人一直觉得他完美而强大。还带着股超脱世外的气质。他的超脱来自于大起大落的经历,果然还是不及千年时光的积淀。

    可没有点念想又如何熬得过千年的磋磨,那老妖精不也一直没等回来那人,还越发的懒,连句多余的话都不愿意说,就是座好看的雕像罢了。

    他忽然又有点慌,拿起烟斗抽了一口。离开那个小姑娘那里,他没多迟疑,只身到了那个人老家,也没多想。他在等一个人,等那个人来找他寻仇。

    他又怕,万一那个人不是那么恨他,懒得过来触这个霉头怎么办?

    不会的,他又想,记忆里那个人的神情恨的那么鲜明,他折了他两只钳子,他是那么张扬恣意的人,必然是快意恩仇的。

    那......如果他没从那片血染的土地回去?

    他不确定,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下手重了,不确定迷烟是不是过于浓了,不确定有没有人去到那里,把他残缺的身体搬回去......他当时手软的不明显,想起来这些事,手却抖得明显。

    明明是他折了他一对钳子,倒是疼的他自己去了多半条命。

    年轻人收了嘴角的笑意,低叹了口气,收起烟管进了屋。毛绒绒的小鸭子们黑压压一大团,跟在他脚后叽叽喳喳的软声叫着。

 

 

“小伙子又来啦。”卖肉的大爷见到他就热情的招呼,没等他开口,磨了两下刀割下一块看着就新鲜的牛里脊,往秤上一甩,不多不少一两半。

    北京烤鸭笑了笑,没多说话,递上备好的零钱,拎着肉原路慢悠悠回家。他走的不快,一边走一边看两旁的建筑,看两眼又笑着摇摇头,继续赶路。其实他的年岁在飨灵中不算长,形容又年轻,这条路边常坐的老头老太太们和常过的人都认识他了,甚至有姑娘见他长得俊面相又和善,大着胆子过问他一句,年纪轻轻的干嘛把自己过得老气横秋的。

    他也不回话,抬起头那么一笑,就让人明白这是他自己的事儿,知情知趣儿的也就不再问了。他继续走他的路,似乎还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滋味。

    那些姑娘可能到死都不会知道,这个面善的青年,可能比他们一家的年龄加起来都大,她一辈子喝的水,可能都不及他一只手沾的血多。

    也没几个人知道,强大又优雅的北京烤鸭先生,是个路痴,治不好的那种。

 

    御侍把那个脏不溜秋的小孩带回来的时候,烤鸭一如既往的抱着鸭子在外面晒太阳。只要是在家里,谁都别想占他一分钟晒太阳的时间。当时那个白发红瞳的小孩全身上下都是泥,一双眼睛里的光亮的吓人,有一种不符合他这个模样感觉的狠戾,他微微昂着头,傲慢又警惕的扫视着四周。御侍见烤鸭在门口晒太阳,打了个招呼,“这是新来的孩子,叫麻辣小龙虾,我先领他去洗个澡。”

    当时的他也没老成到什么地步,笑意未减,目光冷了三分对上那孩子发狠的目光,缓缓问他:“可是喜欢这孩子?”

    说着,他从怀中一群毛绒绒里面拎出来一只,递给那叫麻辣小龙虾的孩子,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。

    现在想来简直好笑,就是一个不够成熟的大人在管孩子时用的最多最烂的一招:实力压制,不听话就打到你听话,看你以后听不听话——即使他没真动手。

    麻小看上去忌惮多于尊敬,也可能是真喜欢那鸭子,捏在手里小心翼翼好像还怕弄死了,和那狠戾打量周遭的孩子判若两人。

    挺有意思,北京烤鸭在脑子里过了一下这四个字,也就过了一下,再有意思又不能吃,还不如他怀里的鸭子有价值。

    没到三天,这“没什么价值”的孩子给他找了桩不大不小的事儿,跟所有养不熟的狼崽子一样,玩了一着离家出走。御侍平常养的闲人不多,有空的除了一尊请不动的老懒神小馄饨全被赶出去找人了。

 “可拉倒吧,”北京烤鸭心想,“御侍那就是个老好人,小狼崽子根本没拿这儿当家,人家就算一个人在外面这日子也照过。”

    签了的契约在那,他也就收拾收拾没多少的无奈出门找人。

    一般不单独出门的人都不会知道自己是路痴,比如想出去遛遛就回去的人根本找不着回去的路。两分无奈变成了三分,他只能一边留意着其他飨灵熟悉的气息一边找路。

    找找停停,找到傍晚居然让他找到了一丝啼笑皆非的熟悉气息,一路断断续续找过去,真的让他找到了荷叶底下一双冒着寒光的眼睛。荷叶间,一只黄澄澄的小鸭子得意的游来游去,显然是觉得这儿好玩极了。

“出来,”他提了半个调门说道,“御侍大人命我来接你回去。”

    话不是光说,他也在慢慢铺着他的威压,感受着少年用他自己的力量挣脱躲闪,最终不忿的从荷叶底下钻出来,很孩子气的狠狠瞪了水面上玩的正开心的小鸭子一眼,一手抓过来揣着,带着戒备慢慢走上岸来。

    他站到这个一看就很啰嗦很不好惹的“长辈”面前,甩了甩身上的水,没甩到北京烤鸭的身上,他犯不着惹他不痛快。

    看起来很啰嗦很不好惹的长辈:“你认识回去的路吗?”

   “ ......认识。”

   “带我回去,我不认识路。”

   “......”

    这种明明不想干某件事还非得干的感觉还真是憋屈。

    麻小在前面憋着气带路,烤鸭在后面悠然自得的跟着,哪怕他觉得这孩子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实力不可限量的飨灵,目前的这个小崽子他还是有一百种手段来收拾的。

    走到半路,烤鸭慢悠悠发了句话。

   “别的时候我不敢说,这个御侍,他和哪个飨灵签了契约,就不会再把他当半个外人。”

     没头没脑的,很快就散了。

    一直到这个御侍离开人世,契约自动解除,麻辣小龙虾都再没跑过半次就是了。

    后来御侍离世,所有飨灵的契约自动解除,大家习以为常没什么留恋的解散,他还留意了当时已经初长成少年模样的人一眼,麻小神色淡然,完全没有一点异色。

    他也就放心躲懒,没再多操这份子心,单独去了。没想到多年之后再见,居然就站到了阵营的两边。

    他依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自然就没人知道他路痴的这档子事。

 

    寻常的日子慢悠悠的转,过了腊八就是年,这些天来,家家户户都踅摸年货,自然也不能留他一家太冷清。北京烤鸭还记得当时那个老头儿,非要问他耀之州的年怎么过,还撺掇一众飨灵跟着,把家里搞得张灯结彩,好不热闹。现下只剩了他一个人,他只能自己摸索着不知道倒了几辈子的记忆,慢慢布置着这屋子,布置成个家的样子。 

    除夕夜的路上,一个人影在路上走着,走走停停,像是在找着什么。

    伏特加把他从散发着焦糊味儿和血腥气儿的地上捡回去时,他看上去也只剩一口气了,火红的甲破破烂烂,身上鲜艳的衣衫也撕扯的不堪入目,晕着不同程度的深浅,两只钳子断口血肉模糊,在地上躺着跟没了气没啥差别。

    要不是伏特加蹲下去试了他鼻息估计麻小就被就地埋了。好在部件齐全,捡回去让酒童子一看,麻药劲大的都不用再打,直接接吧。

    麻小醒过来时刚把钳子给他接好,除了钳子其他几乎都是小事,就是看着可怕些。迷糊一阵麻药劲过去了疼的他死去活来。一身汗落的跟个水人没什么区别,疼劲过去了点,话都说的哆嗦,他就知会他们,他要走。

    伏特加冷漠的看着麻小,觉得这人只配俩字,活该。

   “你当真要走?”

    这瓜娃子好了没仨小时呢,就忘了疼了?

    麻小没说话,挠了挠头,又点了点头。

   “干嘛呀你这是,欠打?”辣条翘着二郎腿,皱着眉望向一脸苍白也一脸桀骜不驯的麻小。

   “有人在等我。”

     他桀骜的笑里面似乎带了一点无奈,让他本来毫无意义的嘲讽脸变得有了一点真情实感。

     他走的那天,辣条跟他后面,抱着胳膊,俏丽的脸面无表情。

     麻小说:“我走了,再会。”

    “天大地大,你上哪去找他?!”

    麻小没有回话,向后随意挥了挥手,把辣条说的话打散在空气里。

    他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他,他就是在赌,赌他够不够了解他,赌他和他,到底还有没有这个缘分。

 

    除夕夜里,家家户户张灯结彩,麻小走在这片土地上,一草一木,哪里他滚过泥,哪里他挨过打,哪里沾过他的血,哪里沾过别人的血,他一清二楚。

    他认识的人,结过仇的人,对他有恩的人,死的死,走的走,这片土地上,也没什么当初的人了。

    除夕的街道,红红火火,空空落落,麻小一个人走在街上,打量着这个熟悉的地方。

    满城灯火,没有一盏属于他。

    仔细算算,他找的时间也不短了,却连一丝熟悉的气息都没感觉到,他也没有灰过心。

    直到此刻,看着满眼熟悉的盛大繁华,感受着洋溢的自私的年味儿,他才少根筋的意识到,他没有家了。

    哦,他没有家了。

    不管是善意还是利用,没有人会在他受伤之后为他包扎,也没有人会在他出征时站在他身边,更没有人,再等着他了。

    他在自己孤身挣扎的地方,离开了孤独。

    从此有了一群同类吵吵闹闹,有了人找他,有了人担心他,有了人和他一起并肩作战。哪怕他为了自己的坚持,选择了另一个阵营,他的身边也还是有一群人,不管是什么关系,也都是有人在的。

    然后,又在这里,回到了孤独。

    即使他变得比以前强大了很多,他可以保护自己,甚至可以保护别人。

    他第一次知道了,什么叫冷。

    看着这繁华的空城,他忽然感觉很冷。

 

    “京爷你做饭真好吃诶!”

     忘了是哪个小崽子说过的话,他轻轻放了最后一盘子菜到桌子上。

那是一盘生拌牛肉。

    他不清楚这种带着腥味的东西到底哪里好吃了,也不知道那小虾崽子在离开了那个人之后,到底还有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。

    毕竟是带着吃货基因的人,学一些外系菜似乎也不是很难,可能按着他的意思多多少少改了一点,也是像模像样的。

    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吃下这种东西的,正如他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心情做的这道菜。

    可能只是想尝尝那人的心情吧。

    他忽然就不想吃了,轻轻放下筷子,扔下一桌子美味佳肴,抬眼看向窗外。

    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雪花,在一院子红融融的光里朦胧晶莹,懵懵懂懂的。他加了一件披风,站在门口,看着一院子的雪,美的天真无邪。他神情有点恍惚,恍然当时一院子小孩吵吵闹闹,只有那孩子,梗着一脖子看雪,也不知道雪有什么好看的。

    他想,雪还是好看的。红融融的雪花,像极了当初那孩子,即使他后来长大了,也离开了他们,甚至要和他兵戎相向。

    他还是坚定的,干净的。

    不知道哪天就融化在哪个地方,让人心慌。

    这雪美的有点过分,他想,美的让他出现了错觉。他低头苦笑着摇摇头,回身往屋走去,那个人的气息,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。

 

    麻小漫无目的的走着,他该去哪呢,这空城里满满的年味儿,却多余分他一点儿。

    忍不住想,如果他当时没有走,会是个什么情况,他们会不会还好好的在一起,除了简单的服从命令什么都不用干。

    但他不想当个被庇护的孩子,他只是选择了他想走的路,就是没想到那么难走而已。

    他扯扯嘴角,难受,不后悔。

    胸口闷痛,他无奈的撇了撇嘴,深深的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。

    然后,呛在了嗓子里。

    若有若无的熟悉的气息,好像在冲他笑。

    那人自带的,不近不远的,深浅正好的笑。

 

    路简直不能更好找,那个老路痴,怎么敢走其他的路。小时候出去找迷路的他都要让他一个只走过一遍路的孩子带道儿。

    那气息渐渐变浓,那人从来没刻意收敛过气息,强大如他,肯定也不怕谁来找事。麻小看着巷道两边的青砖墙,能看见那人袖着手,淡淡的走过去,步子稳影子沉,一眼看过去能稳住了魂,镇住了心。

    进了这巷道,气息就没断过,跟那人以前每天坐在门口的样子一样,你觉得他是在等你,他只是在那坐着,你觉得他不是在等,可他就在那儿。麻小往前走着,肩越来越沉,步子越来越小,直到站到那扇似曾相识的挂着红灯笼的门前,他抬眼望那红火,天不怕地不怕的人,从头到脚都在微微的打着颤。

    名为近乡情怯的毒,扎在心口,无人能逃。

    雪花飘了起来,落了些许在那红灯笼上,红莹莹的可爱极了。他站在门口,望的有些痴了。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进去,这里的温暖,能不能分他一点。

    他找到了,然后呢,他该去哪里。

    门“吱嘎”一声开了,他愕然抬起头,正对上一双同样惊愕的金色眸子。

 

    北京烤鸭站在屋门口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他觉得,他至少应该出去,掸一下门口灯笼上的雪。

    但多此一举干什么呢。

    刚刚好像喝了二两酒,烧的他神智都有些不清醒了。那个人的感觉也有点像酒,耀之州古老的白酒,从嘴里一路烧到心里去,不懂酒的人接受不了,也喝不出来的回味醇香。喝的人飘飘然,让人头疼又上瘾。

    酒不醉人人自醉。

    这样想着,他还是站到了门口,伸手推开了悠长吟唱的木门——

    ——看见了那个他日思夜想,想到快忘了的人。

 

    “你.....”戴着单边眼镜的男人轻轻揉了揉太阳穴,复又看向那个红色的身影,明明那么喜庆的颜色,看着却单薄地扎眼。

    “嗯,”站在廊下的男人轻轻应道,低着头走向前,在台阶下站定,抬起头看向那张忘不了的面容,气声不自然的回答道,“我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不料被一把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。

    那人的怀抱颤抖而有力,深深的确认着他的存在。他感到那人轻轻用下巴蹭着他的肩胛,声音中几乎带了一丝感激的意味,轻颤着不确定道,”你...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作为回应,他抱他更紧了些,雪花划着轻盈的弧线飞着。

  “嗯,回家过年。”

 

 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End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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